城管難抵孩子眼神棄扣游攤:怕沖突給孩子留陰影

9月28日，李文華在木樨園過街天橋為人指路，因為年齡大，小販和隊員都叫他“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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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安城管暴踩商戶”、“湖南城管秤砣砸死瓜農(nóng)”、“刺死城管的夏俊峰被執(zhí)行死刑”……每當有城管涉及的暴力事件，總是能引起廣泛關(guān)注，而其中，即便城管是暴力事件的受害者，也不一定能得到更多人的同情。而作為首都的城管，如何文明執(zhí)法，如何維護北京城管的形象，是很多城管隊員一直思考的問題。對這些問題，豐臺的三名基層城管隊員，有著他們自己的看法和故事。

　　趙東旭

　　年齡：27歲

　　所在分隊：東鐵營城管分隊

　　“我對孩子的眼神沒有抵抗力”

　　9月16日，南三環(huán)劉家窯橋附近，城管正將一家商戶的燒烤爐抬上執(zhí)法車，引來很多路人駐足圍觀。“又在扣東西，城管最牛！”幾名圍觀者議論，執(zhí)法的隊員雖然聽到了，但沒搭話。

　　當城管兩年，80后隊員趙東旭對于這樣的圍觀已經(jīng)習慣，“這算好市民，還沒張嘴就罵”。

　　有時接起熱線電話就挨罵

　　趙東旭是東鐵營城管分隊舉報組的成員，每天負責接聽市民反映環(huán)境秩序問題的熱線電話。話筒里，有舉報違建的，有反映擺攤占道的，也有打來電話罵城管的，“一接起來，張嘴就罵，開頭是‘你們城管xxxx’，后面的字眼兒難聽極了。”

　　“他們其實就是想罵人，城管充當了他們壞情緒的宣泄口?！壁w東旭知道，這些年，城管在老百姓心里的印象不好，他覺得這里有城管自身的原因，有輿論原因，也有老百姓對城管工作不了解的原因，“我能做的就是做好手里的工作，對得起自己?！?/p>

　　游商帶孩子出攤應(yīng)對城管

　　在趙東旭短暫的執(zhí)法生涯中，讓他最難面對的是游商們孩子的眼睛。

　　有一次在宋家莊規(guī)范游商占道，城管要暫扣一名女商販的三輪車，對方坐在上面，死活不走，旁邊站著一個不到一米高的孩子，“不哭也不鬧，眨著眼睛看著我們。”

　　趙東旭說，這讓他突然想起網(wǎng)上的一張照片：一個男孩，雙手抵住一輛車的尾部，眼睛瞪向鏡頭。“大人違法，城管執(zhí)法，我生怕發(fā)生沖突，給孩子的成長留下陰影?！?/p>

　　“你快走吧，下次別在這擺了?！壁w東旭叮囑完那名女商販后，又趕緊朝其他游商聚集的路口走去。

　　豐臺區(qū)城管執(zhí)法大隊宣傳科科長陳海龍說，曾有女商販遇到城管執(zhí)法，把孩子留在攤位上扭頭就走，隊員把孩子接到隊里，輪流照顧了兩個星期，最后孩子父母找到隊里，認了錯。

　　趙東旭知道，有的商販帶著孩子出攤，就是為了應(yīng)對城管，“我確實對孩子的眼神沒有抵抗力，成人的世界有法律、有規(guī)范，在孩子面前，我希望他們看到法律中人性的那一面?！?/p>

　　梁國勇

　　年齡：46歲

　　所在分隊：豐臺城管分隊(豐臺鎮(zhèn))

　　“老梁一走看丹路還得亂”

　　城管隊伍里有句話——老隊員是個寶！

　　歲數(shù)大、閱歷久，老城管隊員沉得住氣，耐得了心，會應(yīng)對各種問題。

　　豐臺城管分隊的隊員梁國勇就是分隊里的那塊寶。

　　執(zhí)法被罵“連鴨都不放過”

　　老梁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前，沈陽剛發(fā)生夏俊峰刺死兩名城管的案子，身為沈陽人的岳父知道老梁要當城管了，囑咐他“要公正執(zhí)法，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一次有居民舉報，小區(qū)附近一個剛拆遷的地方，有人占著空地養(yǎng)了10多只鴨子，影響居民休息。

　　要求養(yǎng)鴨人清理時，一名男子手持菜刀朝老梁走來，“給你刀，你把這幾個鴨子都砍死?！笨匆娎狭旱耐掠脠?zhí)法儀拍攝，男子搶過來就扔在了地上。

　　這沒讓老梁生氣，倒是圍觀群眾的態(tài)度讓他覺得委屈，“老百姓說我們連幾只鴨子都不放過，大伙都不向著我們。”

　　老梁一跺腳，把刀接過來，也扔在地上，“我們?nèi)绻粚?，我們改，你對嗎？你換位想想，你是周邊的住戶，鴨子天天叫，影響你休息，你給我們打電話，我們管不管？”

　　老梁一肚子的委屈話吐完后，圍觀的市民很多都不說話了，趁著大伙沉默，老梁給男子開了談話單，“回頭你來隊里，我們商量一下你的鴨子怎么辦?！崩狭赫f，后來，養(yǎng)鴨子的老板來隊里，給大家道了歉。

　　居民打電話不讓老梁換崗

　　老梁說，他把每一次執(zhí)法都當做塑造城管形象的機會。

　　在豐臺城管分隊，老梁負責看丹橋以西的看丹路的環(huán)境秩序，這里有學校，有小區(qū)，緊鄰西四環(huán)。

　　老梁負責這片以后，居民馬大媽把這里的變化看在眼里，“他來了以后，一到下午，商販沒了，路也不堵了，街上的垃圾也清理了?！?/p>

　　不久前，老梁執(zhí)行2個月一次的換崗，被調(diào)到西四環(huán)巡查。馬大媽的電話打到隊里，“不能讓老梁走，老梁不能離開看丹路，他一走，還得亂?！?/p>

　　最終，分隊隊長尊重居民的意見，讓老梁“駐守”看丹。

　　李文華

　　年齡：56歲

　　所在分隊：大紅門城管分隊

　　“小販和城管不是天敵”

　　每天9點前，木樨園橋東天橋上就擺滿了小攤，僅給行人留下1米多寬的通道。當李文華開的城管車停到橋下時，橋上的小販便開始收攤，“城管大爺來了。”

　　“不能為難大爺工作”

　　當56歲的李文華走上橋的時候，橋面上的小販都消失了，路通了，接踵而至的是不斷找他問路的行人。

　　老李在小販中的威信并非靠罰、扣樹立起來，“他不罵人，從沒動過手，每次勸商販走，都和和氣氣，是個講理的人?！辟N手機膜的小紀說，他來了，商販們就走，“也不能為難大爺?shù)墓ぷ鞑皇?。?/p>

　　可老李剛來時，沿街的商販能擺出500多米，在每一天的盯崗中，他并不上來就轟人?！皹蛳沦u報紙的小伙子智障，生活需要這筆收入；橋上賣小飾品的扎西，媳婦沒工作?！崩侠钫f，在路邊擺攤，是因為租不起正規(guī)攤，生活有難處，但從法律上來說，無照經(jīng)營違法。

　　老李愛跟小販聊天，也會把這些他對商販的理解都告訴他們，“你要生活，但不能以影響別人的生活為代價，所以你們也得理解我?！?/p>

　　過節(jié)收小販問候短信

　　不是每個商販都會聽勸。今年年初，老李上天橋巡查，一個小伙卻不收攤，“你管我，我就跳橋?！毙』飻]起袖子，還掏出水果刀往自己胳膊上比畫。老李發(fā)現(xiàn)，這小伙子的胳膊上都是刀疤。

　　“你先別劃，咱換個地方說話?！毙』锊豢?，老李用上了激將法，“你都敢拿刀劃胳膊，不敢跟我走？”這么一說，小伙子把刀收起來。吃完老李買的餅，小伙子說，自己幼時喪母，父親再娶后，一直是年邁的爺爺照顧，因孤僻，一激動就自殘。

　　“大街上擺，掙不了錢，還違法。”老李告訴小伙，有難處可以來找他，可以想辦法幫他找個正規(guī)攤位。不久前，小伙背著大包小包來找老李告別，“大爺，我要回老家了，要開個店賣手機殼?！?/p>

　　每逢過節(jié)，老李總會收到很多陌生人發(fā)來的短信，一段段讀完，老李才知道這些都是和他曾經(jīng)交手的小販發(fā)來的。

　　這些經(jīng)歷，老李常拿來和年輕隊員說，“誰說小販和城管是天敵？”老李說，別把自己的地位看得太高，城管面對的都是平等的人，執(zhí)法者首先應(yīng)該尊重你的執(zhí)法對象，才能獲得對方的理解和尊重。

　　本版采寫/新京報記者 劉珍妮 本版攝影/實習生 王飛

　　(原標題：難抵孩子眼神 城管棄扣其母游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