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泰國富豪的中國紅牛之爭，雙方各有“能量”相持時長超乎想象

　　記者 吳林靜 趙天宇

　　泰籍華人嚴彬如果從自家的北京華彬國際大廈出發(fā)，跨過建外大街，2公里左右便能夠到達北京的泰國大使館。

　　而同樣來自泰國的許氏家族，首創(chuàng)了功能飲料“紅?！?。

　　紅牛飲料經(jīng)嚴彬之手，在華暢銷已有20多個年頭。由于注冊商標使用許可的糾紛，如今，處于風波核心的兩個泰國人——來自許氏家族的許馨雄，和被稱作“中國紅牛之父”的嚴彬，利益之間的交錯、制約、共生，一并推至臺前。

　　紅牛維他命飲料有限公司（下文簡稱“紅牛維他命”）是此番涉及商標使用許可糾紛的公司之一，也是兩方利益交錯的核心點。這間公司通常意義上被認為是中國紅牛的主體公司，由許氏家族的紅牛維他命飲料（泰國）有限公司控股，但董事長一職由嚴彬擔任。

　　二十多年來，雙方的競爭無處不在，摩擦也在所難免。談判桌上，我們能夠清晰地看到兩方的籌碼：許氏家族有可能攜手紅牛的另一大運營方，奧地利紅牛，進軍中國市場。最重要的是，許氏家族擁有“紅?！鄙虡藱啵@一點不容置喙。

　　紅牛大部分的中國市場是由嚴彬運營的公司培育起來的。目前，嚴彬手握5個生產(chǎn)基地中的3個，數(shù)量上占優(yōu)；多年來的市場培育，嚴彬方面無疑掌控著紅牛的渠道體系。與飲料罐制造商奧瑞金20多年的深度合作，則意味著來自上游的強有力支持。

　　這罐紅牛，未來將是誰的，如今尚難定論。

　　1、誰的中國紅牛？公司運營主體股權控制權分離

　　經(jīng)泰國許氏家族發(fā)源的功能飲料“紅?！?，經(jīng)嚴彬之手，在華暢銷已有20多個年頭。由于注冊商標使用許可的糾紛，如今，處于風波核心的兩名泰國人——許氏家族的許馨雄、被稱作“中國紅牛之父”的泰籍華人嚴彬，兩人利益之間的交錯、制約、共生，一并被推至臺前。

　　早年，許書標的父親從中國海南省移民泰國，1923年，許書標在泰國出生，出身貧寒，白手起家，最終創(chuàng)立了泰國天絲醫(yī)藥保健有限公司（下簡稱泰國天絲）。按照泰國天絲官網(wǎng)所稱，該公司是全球紅牛配方的獨家持有人，同時該公司和許氏家族，是全球紅牛商標權的擁有者。

　　僅憑這個商標，許氏家族就扼住了全球紅牛的產(chǎn)銷命門。

　　紅牛飲料從泰國走向全球市場，梅特舒茲則是關鍵人物。傳說因為喝了一罐紅牛，梅特舒茲“天旋地轉(zhuǎn)、氣虛力乏”的感覺消失殆盡，隨后找到許書標，希望拿到授權，把這款飲料推廣到全世界。兩人一拍即合，1984年，許書標和梅特舒茲成立紅牛股份有限公司（RedBull GmbH，下簡稱奧地利紅牛），許氏家族持股51%，略勝一籌。

　　奧地利紅牛在東南亞以外的全球市場攻城略地，中國卻成了例外，1995年，嚴彬通過泰國天絲的授權經(jīng)營，正式將紅牛引進中國。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奧地利紅牛并未能插足這個占全球人口1/5的市場。

　　“中國紅牛”的官網(wǎng)顯示其公司全稱為紅牛維他命飲料有限公司（簡稱紅牛維他命），經(jīng)營范圍既有生產(chǎn)也含銷售。1995年12月成立，設址北京懷柔，董事長是嚴彬，大股東則是紅牛維他命飲料（泰國）有限公司（簡稱紅牛泰國），據(jù)天眼查顯示，其出資占股88%。RelationshipScience查詢顯示，紅牛泰國是許氏家族資產(chǎn)，許馨雄擔任該公司董事。

　　2012年許書標去世，許馨雄等子女繼承了遺產(chǎn)。許馨雄除擔任泰國天絲的CEO外，也是紅牛飲料有限公司（Red BullBeverage Co。，Ltd。）的CEO，后者是紅牛飲料在泰國的制造和分裝商。此外，他還在紅牛有限公司（Red BullCo.，Ltd.）任董事。這些公司均位于泰國。

　　而從紅牛飲料罐生產(chǎn)商奧瑞金公告來看，紅牛系列注冊商標使用許可糾紛的當事雙方，為泰國天絲和紅牛維他命。也就是說，紅牛維他命這間公司是曾得到紅牛商標授權許可的經(jīng)營主體之一，而非嚴彬掌控下的其他公司。

　　而另一方面，從股權上看，中國紅牛從來不是由嚴彬完全控制，而且是一家中外合資企業(yè)。從一開始，在中國設立的關鍵市場主體——紅牛維他命——其控股方與管理層就分別代表著兩方的利益。正如與梅特舒茲合作方式一樣，許氏家族從股權上對中國紅牛同樣擁有絕對控制權，或只是將管理權交給嚴彬而已。

　　2、泰國紅牛運籌帷幄 割據(jù)一方奧地利紅牛為劍

　　紅牛在中國跨世紀的合作壯大，最終也走向了“世紀之斗”。而紛爭背后遠不止于許可授權到期那樣簡單，僅從泰國紅牛方面來看，其在談判桌上的籌碼早在上個世紀已經(jīng)積累起來。

　　1993年7月，許書標早已在海南?？谠O立海南紅牛飲料有限公司（簡稱海南公司），兩年后，紅牛維他命已正式設立，而海南公司依舊留存至今。在“紅牛中國”的官網(wǎng)上，海南?？陔m被列為紅牛在中國的五大生產(chǎn)基地之一，究其所有權，其實一直是許氏家族的資產(chǎn)，許馨雄個人持股60%，擔任董事長。

　　從匯法網(wǎng)上的幾份民事裁定書中顯示，去年底，紅牛維他命的股東環(huán)球市場控股有限公司曾起訴許馨雄，指出后者既是紅牛維他命的股東和董事，又單獨設立海南公司，“存在競爭關系”，認為其侵占了原本屬于紅牛維他命的商業(yè)利益。

　　兩方的利益對壘，多年以來已經(jīng)愈發(fā)清晰——對于合作廠商而言，中國紅牛與海南公司甚至都不是同一語義。中國紅牛飲料罐制造商奧瑞金在招股說明中指出，“中國紅?！敝傅氖墙K宜興、廣東佛山、湖北咸寧公司以及位于北京懷柔的紅牛維他命，嚴彬?qū)ζ渚哂锌刂脐P系。而海南公司是泰國許氏家族控股的公司，與中國紅牛不存在股權關系、控制關系。

　　2015年4月，海南公司的經(jīng)營范圍從“紅牛飲料的生產(chǎn)與銷售”，已變更為“食品和飲料的生產(chǎn)、儲存、進出口、批發(fā)和傭金代理及相關活動，以及技術服務與咨詢服務”。

　　經(jīng)營范圍的變更似乎在為泰國紅牛攜手奧利地紅牛進攻中國市場鋪路。

　　按照泰國天絲官網(wǎng)顯示，2014年，紅牛的國際版產(chǎn)品被引入中國。這一年，奧地利紅牛在中國成立瑞步飲料貿(mào)易（上海）有限公司。3年來，奧利地紅牛通過進口渠道進駐中國市場，卻少見營銷推廣，銷量也不溫不火。是水土不服，還是暴風雨前的潛伏與觀望？

　　梅特舒茲治下的奧地利紅牛2016年在全球售出60.62億罐，“與銷量已經(jīng)十分成功的2015年相比，仍有1.8%的增長”。在增長乏力的背景下，蟄伏3年之久的中國市場愈發(fā)顯得關鍵。

　　3、華彬集團另有對策 控股生產(chǎn)及渠道綁定供應商

　　將利益同盟奧瑞金拉入訴訟漩渦，泰國紅牛方面似乎“來者不善”。嚴彬也絕非等閑之輩，長期博弈的底氣似乎依然十足。

　　在成都一位銷售負責人看來，“斗爭是上面的事，我們的生產(chǎn)經(jīng)營照舊”。至于紅牛授權續(xù)約會不會繼續(xù)落在華彬集團身上，他堅信：“不找我們，能找誰”。

　　這位銷售負責人的底氣，來自于22年間“中國紅?！苯⑵饋淼钠放朴∠蠛颓懒α俊?/p>

　　與要求控股權、商標有限授權的許氏家族過招時，嚴彬留了一手。當“中國紅?！睌U建產(chǎn)能、擴大銷售渠道時，嚴彬?qū)⑿陆ǖ纳a(chǎn)、銷售市場主體建在了華彬國際投資（集團）有限公司（簡稱華彬集團）旗下。

　　2005年、2009年、2012年，華彬集團先后成立了紅牛維他命飲料（湖北）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湖北公司）、廣東紅牛維他命飲料有限公司（下簡稱廣東公司）和紅牛維他命飲料（江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江蘇公司）。

　　這3家市場主體，生產(chǎn)和銷售業(yè)務兼?zhèn)?，由華彬投資（中國）有限公司（簡稱華彬投資）100%全資持股，而華彬投資是華彬集團的全資子公司。

　　這些生產(chǎn)基地已經(jīng)與供應商深度綁定。作為中國紅牛飲料罐供應商，奧瑞金在公告中提到，紅牛訂單占其收入的六成。

　　反之，紅牛所需的飲料罐主要由奧瑞金供給。再加上嚴彬方面與奧瑞金簽訂長期合約，華彬集團旗下的紅牛生產(chǎn)基地和奧瑞金的包裝生產(chǎn)基地同區(qū)建廠。雙方已利益共生，互為依賴。

　　僅僅是生產(chǎn)還不夠，2006年，嚴彬?qū)ｉT成立了北京紅牛飲料銷售有限公司（簡稱銷售公司）。在“中國紅?！惫倬W(wǎng)上，紅牛在全國設了40家分支機構(gòu)，其中10家為銷售公司下設子公司，工商信息查詢得知，銷售公司另設分公司，分布在全國28個區(qū)域。

　　在快消領域，把握了渠道體系和生產(chǎn)能力，也就擁有了一半的話語權。

　　“這是華彬集團自己搭好的臺子，泰國紅牛如果選擇自建體系，或者另尋他人，無論如何也需要磨合期，稍不留神就會給對手可乘之機?！倍@位在紅牛做了10年的區(qū)域銷售負責人沒有說破的是，華彬集團手上握有的體系就像一個紅牛產(chǎn)銷體系的備份，如果有變，這個備份體系隨時可能再長出一個新的紅牛。

　　4、“紅牛富豪”的明爭暗斗 商標搶注未停侵權訴訟又起

　　雙方還在權衡利弊?！爸袊t?！笔跈嗟狡诘南?016年底開始傳開，結(jié)果如何，半年過去，無論泰國紅牛還是華彬集團仍以沉默示人。

　　今年7月初，“中國紅?！边M行了近2億元獎金的夏季促銷，繼續(xù)冠名綜藝、植入影視劇、贊助體育賽事，這些跡象不禁讓外界猜測，是不是意味著商標續(xù)約成功。

　　但是直到奧瑞金被泰國天絲推上“被告席”。泰國天絲請求判令奧瑞金立即停止“偽造、擅自制造‘紅牛’‘REDBULL’及圖形等注冊商標標識”，不許銷售，還要求收回并銷毀庫存及已銷售的標識。外界這才恍悟，中國紅牛的授權之爭進入白熱化階段。

　　在“中國商標網(wǎng)”上查詢得知，搶注紅牛商標，泰國方面可謂一步贏，步步贏。

　　1994年11月21日，天絲醫(yī)藥保健有限公司（比對英文名，即泰國天絲）申請了“RedBull紅?！弊謽拥纳虡?，國際分類32，代表著“啤酒、礦泉水、汽水、無酒精飲料、果汁、制劑”，1996年10月7日公告注冊成功，專用權期限20年。商標的流程狀態(tài)顯示，2016年6月1日國家商標局接受了其商標續(xù)展的申請。

　　不過，上述商標并不是中國紅牛金色矮胖罐上的圖樣。第一次出現(xiàn)“兩頭紅牛抵頭相斗，下有RedBull、紅牛字樣”的商標申請，是在1997年1月13日，北京朗臣飲料有限公司和泰國天絲同時發(fā)出申請，結(jié)果是北京朗臣的注冊商標“被撤銷”，泰國天絲注冊成功。

　　奇怪的是，工商注冊信息顯示，北京朗臣成立時間顯示為2003年，唯一股東是紅牛維他命（湖北）有限公司，后者查詢不到更多信息。

　　直到2017年5月，泰國天絲都沒有停下注冊商標的腳步。超凡股份律師莊曉苑統(tǒng)計，泰國天絲一共注冊了6種圖樣，涉及的“國際分類”幾乎涵蓋了所有品類，且均為獨占性商標。

　　華彬集團似乎早已開始將雞蛋往其他籃子放，先后收購美國最大椰子水銷售商Vita Coco25%股份、引進兒童飲料果倍爽、控股高端水VOSS。奧瑞金也在極力擺脫“紅牛供應商”的影子，在其一篇企業(yè)宣傳文中，奧瑞金曾提到：不忘老朋友，積極結(jié)識新朋友。

　　而紅牛多年以來在世界各國銷售不衰，這筆生意帶給了許氏家族、嚴彬巨額財富。根據(jù)2016年胡潤全球富豪榜數(shù)據(jù)，許書恩（許書標的兒子）家族與嚴彬的財富均為92億美元，并列排名127。不過，在2017年的榜單上，嚴彬已然“彎道超車”，以110億美元的財富位列107名；許書恩家族則以93億美元，位列145名。

　　紅牛的世紀之斗仍在繼續(xù)，或許在這次紛爭的塵埃落定后，談判桌兩側(cè)的財富版圖將再度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