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白玉蟾曾在定安文筆峰修煉。李幸璜 攝
道教南宗五祖白玉蟾無論在道教還是文學(xué)方面的成就都是海南歷史上的一座高峰。在南宋至明代以前，白玉蟾是海南最有影響的歷史人物。白玉蟾的詩詞及書畫藝術(shù)至今仍是海南的歷史標(biāo)桿，他那空靈蘊(yùn)藉、清新奇特的詩詞風(fēng)格給后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前人評價他“先生嘻笑涕唾皆為文章，下筆輒數(shù)千言，不假思索”。（姚鹿卿《廬山集序》）“真草篆隸，心匠妙明；琴棋書畫，間或玩世”。（留元長《紫元問道集序》）
然而，這位自稱“海瓊子”、“海南白玉蟾”的一代聞人，雖出生海南，卻至今無人能徹底弄清他的生卒年月，他的生死日期至今仍是一個待解的謎團(tuán)。
道教南宗五祖白玉蟾，他的生死日期至今仍是一個待解的謎團(tuán)。關(guān)于白玉蟾的生年，歷來有兩種說法：生于南宋紹熙甲寅（1194年）；或生于南宋紹興甲寅（1134年）。兩者相距整整一甲子（60年）。這里，根據(jù)筆者的發(fā)現(xiàn)與推測再作些補(bǔ)充。
主生于紹熙甲寅說者居多
主紹熙甲寅說者，根據(jù)在于白玉蟾最為寵信的徒弟彭耜所寫《海瓊玉蟾先生事實》一文。該文稱：“先生姓葛，諱長庚，字白叟。先世福之閩清人……生于瓊，蓋紹熙甲寅三月十五日也?！?/p>
主紹興甲寅說者，根據(jù)在于清人彭竹林所寫《神仙通鑒白真人事跡三條》，該文稱：“玉蟾，本姓葛。大父有興，福州閩清縣人，董教瓊州。父振業(yè)，于紹興甲寅歲三月十五日，夢道者以玉蟾蜍授之，是夕產(chǎn)子，母即以玉蟾名之以應(yīng)夢?！?/p>
道教南宗五祖白玉蟾像
就目前學(xué)術(shù)界的觀點而言，主張紹熙甲寅，即生于1194年說者較多。
白玉蟾于南宋嘉定年間結(jié)識自號“懶翁”的浙江金華人蘇森。蘇森為蘇東坡的弟弟蘇轍的第五代孫（玄孫）。蘇森曾于南宋開禧丁卯（1207年）重刻刊行蘇轍的《欒城集》，時任朝奉郎、權(quán)知筠州軍州事。兩人一見如故，詩詞唱和，往來密切。白玉蟾寫有《懶翁齋賦》，其中寫道：“自嘉泰間，收筠陽時，翁既乞祠，逮作衡陽侯，復(fù)有武夷歸隱之請。蓋懶翁無意于仕，而宦情如秋，故于縉紳間，無苞苴從臾之欲，所以龍蟠而不雨也。翁今已過從心之一年，宜乎尤懶于前，而投閑終老于水堆中矣。翁有金華之浮家，即其先侍郎之故廬也。”
這一段文字說明，蘇森自筠州知州任上罷任之后，又曾上章求作退閑性質(zhì)的“祠官”（即提舉某某觀之類），因不遂其請，又當(dāng)上了衡陽知州之類的官。最后請求歸隱武夷山。蘇森在金華有家，那是他的先祖蘇轍等留下的產(chǎn)業(yè)。這其中有一句話應(yīng)注意：“翁今已過從心之一年?！边@是說，蘇森此時已經(jīng)是71歲的老人而白玉蟾此文作于“嘉定丙子（1216年）初夏十有五日”。則蘇森當(dāng)為南宋紹興乙丑（1145）年生人。而白玉蟾當(dāng)為22歲。因為兩人之間有如此大的年齡差距，所以白玉蟾在另首《賦詩二首呈懶翁》中有句云：“懶翁老白結(jié)忘年，秋入淡煙疏雨天?！?，這是說，白玉蟾與蘇森此時結(jié)為“忘年之交”。由此定白玉蟾生于1194年是有其著作為證而比較可信的。
生于紹興甲寅論者的疑點
而定白玉蟾生于紹興甲寅（1134年）論者的根據(jù)，其中有一點是白玉蟾在武夷山修煉時曾與南宋理學(xué)家朱熹有過交往。在白玉蟾的詩文集中，有一篇《武夷重建止止齋記》，里面提到“是庵背倚幔亭峰，面對虎嘯巖。左則天柱峰，右則鐵枧嶂；入去不數(shù)舉武，則有朱晦庵仁智堂”。朱晦庵仁智堂即朱熹講學(xué)的場所。另外，白玉蟾的集子中還收有《朱文公像疏》、《贊朱文公遺像》，論者據(jù)此斷定，白玉蟾與朱熹同時，生于紹興甲寅是“可信的”。按朱熹生于南宋高宗建炎庚戌（1130年）卒于宋寧宗慶元庚申（1200年），應(yīng)比白年長四歲。
關(guān)于朱熹與白玉蟾的“交往”，我補(bǔ)充一例。明代都穆《都公譚纂》卷下有一則記載：“朱晦翁居白鹿洞，與白玉蟾善。一日登山值雨，有田父舉手指空，雨為之不濡。門人問曰：‘何術(shù)也？’翁曰：‘偶然爾。’他日，翁患膝創(chuàng)頗劇，玉蟾取水為洗之，隨手而脫。翁驚，再拜曰：‘師何神哉！’玉蟾曰：‘偶然爾?！檀髴M，然終不窮其術(shù)。”
此則記載如果屬實，則白玉蟾與朱熹同時應(yīng)無可疑，即可證其出生于“紹興甲寅”，而說他出生于紹熙甲寅（1134年）的話，至朱熹死時（1200年），他年僅六歲，還未拜師，豈能學(xué)會道家法術(shù)，為朱熹治傷？然而，考朱熹在廬山白鹿洞講學(xué)，時當(dāng)南宋孝宗淳熙己亥（1179年），朱熹任南康軍知軍兼內(nèi)勸農(nóng)使時，至淳熙辛丑（1181年）即離開，時間不過三年。而在白玉蟾的詩文中提到他曾經(jīng)游歷廬山而有明確時間記載的是《翠麓夜飲記》一文，該文首句：“戊寅之春，清明后三日，有客白玉蟾來自瓊山，游于廬阜之下?！比粢云渖隇榻B興甲寅計，“戊寅之春”當(dāng)為南宋紹興二十八年（1158年），此時距朱熹知南康軍尚早二十多年，兩人根本不可能在廬山相聚；再以白玉蟾生于紹熙甲寅計，“戊寅之春”當(dāng)為南宋寧宗嘉定十一年（1218年），此時朱熹逝世已十八載，更無相聚之說。所以上述明人都穆的記述并不可靠，僅屬無從稽考的傳聞而已。同樣，朱熹在武夷山筑“筑武夷精舍”，事在孝宗淳熙十年（1183年）前后，而白玉蟾寫《武夷重建止止庵記》，文內(nèi)明署“嘉定丙子（1216年）”，此時，朱熹已經(jīng)去世十六年，所以白玉蟾上山時，看到的僅是遺跡，所寫的僅是贊“遺像”，均不可能成為兩人在武夷山相處的證據(jù)。
白玉蟾書法《四言詩貼》。
文本刊特約撰稿??林冠群
白玉蟾“三十六歲死”成懸案
所以關(guān)于白玉蟾的生年，應(yīng)以1194年為較可靠，證據(jù)也較充分。但關(guān)于他的死，則又聚訟紛紜，莫衷一是。
他的愛徒彭耜在《海瓊玉蟾先生事實》中說：“紹定己丑（1229年）冬，或傳先生解化于盱江，嘗有詩云‘待我年當(dāng)三十六，青云白鶴是歸期。’以歲計，似若相互。”就是說疑他三十六歲死，但又說“逾年，人皆見于隴蜀，又未嘗死，竟莫知所終。”既然“莫知所終”，那么定為“三十六歲死”也就成為懸案，于是有的論者又尋出諸多根據(jù)，有說他九十六歲死的，有說他活了一百多歲，甚至更長。這里我引南宋著名學(xué)者劉克莊在《后山詩話》卷二中的一則記述：“黃天谷，名春伯；白玉蟾，姓葛名長庚。皆自言得道，后死乃無他異。二人頗涉文墨，所至墻壁淋漓揮掃，能聳動人……（黃）嘗訪蟾，值其出，題壁云‘怪訪怪，怪不在。茅君山，來相待’?！币灿姓撜咭齽⒖饲f《后村集》卷二十四，謂黃天谷僅活到六十歲，而“蟾猶夭死”。按劉克莊生于1136年，比白玉蟾年長（用生于紹熙甲寅說），死于1269年，他與白玉蟾等道人相識，又曾親聞其逝，并說他“后死乃無他異”，即所謂“得道升仙”之類均屬妄言。則白玉蟾最多不能活過1269年，即超不過七十五歲，何況劉還說他“夭死”（早逝），則他僅活了三十六歲，也是基本可信的。
白玉蟾十歲前后即離開海南，十八歲時在羅浮山從陳楠學(xué)道，此后一直“云游四方”，沒有再回海南的蹤跡可尋，盡管他在詩文中始終眷戀這一生身之地，將自己視為海瓊子，卻以三十六年的人生腳步消失于大陸的山川云煙之中。所以關(guān)于他曾在海南儋州的松林山、定安的文筆峰等處“修煉”過的說法，僅能看作是海南父老對這一曠代奇才的景仰與尊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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