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圖為:袁祥珍婆婆在路上
?
圖為:常有好心人給袁婆婆送吃的
?
圖為:袁婆婆從快遞站領取快件
?
袁祥珍已經(jīng)65歲了,本該是坐享清福的年紀。但從3年前開始,她和兒子的命運被一紙欠條拖進“掙錢—還錢—掙錢”的循環(huán)里,無休無止。為了還清債務,她當起快遞員,不會騎電動車,就每天背著上百件快遞包裹,在武昌街頭艱難跋涉,風雨無阻。
賺的錢抵不上債務增長的速度
“一閉上眼,想到這債永遠都還不完,蠻灰心。但只要眼睛一睜開,就還得拼命去做?!痹檎湔f,每個月底是還債的日子,一到此時,她就急得睡不著,經(jīng)常整夜和衣坐在躺椅上,琢磨著找誰借錢。
2013年12月31日,兒子出門躲債已經(jīng)兩天。她想讓兒子平安回家,思索一夜后,一大早就紅著眼圈給丈夫生前的一位戰(zhàn)友打電話求助。不到半小時,3000元匯到了她的賬戶。這是這位戰(zhàn)友一周內(nèi)第二次給袁祥珍匯款,上一次他匯了1萬元。
平時,袁祥珍不會總是那么幸運,她可以借到錢的朋友不多了,“現(xiàn)在連親戚她都不好意思開口了?!?/p>
家里的欠債,源于1999年。當時袁祥珍的老伴患上癌癥,一年的治療花光了積蓄和賣房款,還欠下好幾萬元債務。她的兒子想盡快還債,借錢和朋友合伙做生意,結果血本無歸,只得拆東墻補西墻借錢還債。3年前,由于實在借不到錢了,娘兒倆無奈找快借公司借了10萬元。盡管她和兒子每月送快遞收入近萬元,但依然抵不上債務增長的速度。如今,這筆債務連本帶利已經(jīng)翻至16萬元。
袁祥珍患糖尿病十多年,每天得注射胰島素。為了省錢,她學會自己注射,還將每天26個單位的劑量私自降為20個單位,腳腫得老高。“顧不了那么多了,只要這條老命還在就行?!彼f。
以兒子之名當上最高齡快遞員
上午9時許,袁祥珍趕到銀行,將3000元匯款取出,細心裝在身上。之后,她連走帶跑地奔向某快遞公司位于中北路上的分站點?!巴砹送砹?!一站趕不上,后面都趕不上了!”她邊跑邊念叨。
9點30分許,她到達分站點。其他快遞員都已經(jīng)將各自的貨物領走,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堆?!八偸锹恍?。但年紀大的人,做事穩(wěn)妥,吃得了苦?!崩碡泦T陳師傅告訴記者,袁祥珍是該站年齡最大的快遞員,而且是以兒子的名義才得到這份工作,承包從武昌黃鸝路到梨園的東湖路沿線小區(qū)和單位的收發(fā)件業(yè)務。
她擁有財會專業(yè)自修本科文憑,曾在某事業(yè)單位做過數(shù)十年會計,寫得一手漂亮娟秀的字。當快遞員之前,她也曾找過保姆、保潔、超市促銷員的工作,但都被拒絕。
搬運、掃描完近百件快件后,袁祥珍從手提袋里掏出僅有的30元錢,雇了一輛小面包車,將貨物運到位于東亭小區(qū)的租住房樓下。
剛下車,她就遇到兩名上門催債的人。一個是她兒子的朋友,和她寒暄幾句就走了;另一個是快借公司的,一直沉默不語,她也不敢打招呼。
她和聘請的快遞員李師傅將貨物一分為二。很快,李師傅的電動車“突突突”地開走了,她則心事重重地將剩下的貨物裝進一個碩大的黑色編織袋。
幾分鐘過后,她站起身,背起袋子。編織袋的提帶深深勒進她的棉衣,她的身體向前傾,仿佛拉車一般,費力地邁步向前。
她走得很快,只有當提帶滑落時,才會停下腳步往上顛一顛袋子?!安荒苄?,一歇腰就軟了,就再也走不動了?!彼f。
?
他人的點滴愛心溫暖著奔波路
喘著粗氣走了兩站路距離,袁祥珍到達上午的送件地點——東湖路某單位樓下。她將起球的舊毛線帽和圍巾摘下,灰白的頭發(fā)已被汗水浸濕。她又把袋子里的快件倒在地上,開始一一給收件人打電話。盡管戴著眼鏡,她查看快遞單上的電話號碼時,還是要將快遞單湊近眼前才看得清。
在這里,她經(jīng)常碰到其他快遞公司的快遞員,大家對她都蠻照顧。一名小伙子經(jīng)常用自己的手機幫她打電話通知領件;一名女快遞員經(jīng)常用電動車幫她運貨物;當她送快件上樓的時候,一些快遞員會幫她接待來簽單的顧客……這家單位的門房師傅有時也會替她保管快件,好讓她早點回去;下雨天會讓她坐在屋檐下的窗臺上避雨……
等候收件人的空隙,袁祥珍坐在路邊打起盹來?!懊刻爝@個時候最舒服,能歇一歇,還能曬曬太陽?!彼f。
為了省錢,她中午很少吃飯。有時,收件人會給她帶面包、奶茶充饑解渴。每次她都會不好意思接,他們只好強塞到她手上。而當他們轉身離去,她都會從快遞單上找出對方的名字,下次見面時,遠遠地叫著名字打招呼。
袁祥珍收到過的最大的禮物,是一桶食用油。一名姓梁的年輕人外出辦事,直到快天黑才回單位,看見獨坐風中的她守著他的一單快遞,連連道歉,將手中的油硬要送給她。她堅決不接,小梁急了,說:“我們家不吃油!”轉身走了。老人知道這是借口,又追不上,只得把油提回了家。后來,她經(jīng)常向別人念叨小梁的名字,說:“他人真好!”
告訴記者這個故事時,她還擔心地補充道:“他媳婦知道了會不會不高興?這么貴重的東西……”
母親的本能讓她選擇咬牙堅持
中午的時候,袁祥珍趕到銀行,將早上收到的3000元匯到指定賬戶。她的表情輕松了許多:如不出意外,兒子下午就能回家了。
下午2時30分許,她再次回到家中,背起第二包快件,走到東湖路上的另一家單位。4時30分許,快件都發(fā)完了。此時兒子已經(jīng)回家,見到他,袁祥珍頓時虛脫一般,癱倒在躺椅里,望著兒子,眼泛淚花。兒子也不多說話,打過招呼后,出門收快遞去了?!翱此廴诘?,肯定幾晚上沒睡?!彼匝宰哉Z。
袁祥珍的租住房位于一樓,一室一廳,光線暗淡。臥室擺著兩張床,娘兒倆各睡一張,中間牽著一根細鐵絲,上面掛著衣服,算是分隔。
“我想到過跑路,也想到過死?!痹檎湔f,“可是我走了,我的兒子怎么辦?欠了好些人的錢怎么辦……我只能咬著牙、拼了命地做。就怕哪天做不動了……”
最近,她聽說一位老友得糖尿病多年后截了肢,她不知道自己的那一天什么時候到來,也不敢去想。眼下,她只想在每個月還債最艱難的日子,擋在兒子前面,給他一些哪怕脆弱的保護。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