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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白查村的古老船型茅草屋承載著黎族的歷史與文化 ?黃晶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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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12月16日，由省文體廳牽頭組織召開的全省第三批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專家評審會在?？谡匍_。與以往任何一次評審認定不同，省文體廳打破舊規(guī)，作出了具有“改革性”的申報認定，將過去從未參與過省保角逐、甚至看來與文物不相干的花梨、木棉、沉香、紅樹林，農業(yè)遺產牙胡梯田，活態(tài)技藝黎族釀酒，咖啡、水滿茶等特色農產品統(tǒng)統(tǒng)納入進來。

　　省保出現(xiàn)了茶葉、釀酒、花梨、沉香，是保護文物，還是加劇市場炒作，一時間質疑聲四起。

　　省保換新面孔的背后，究竟有怎樣的故事？

　　1.昌江木棉園、定安沉香、澄邁福山村咖啡園、瓊中黎族釀酒技藝……

　　這些“活生生的東西”進了省保

　　省級文物保護單位的評定，對于海南文物界來說是一件大事，通過劃定文保單位，使海南悠久歲月中保留下的古跡得以圈定和保護。

　　建省26年來，海南為數(shù)不多的81處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幾乎清一色都是古遺址、古墓葬、古建筑、摩崖石刻和近現(xiàn)代史跡，也就是人們日常所知的寺廟、祠堂、碑刻、早期人類活動遺址、戰(zhàn)爭時期革命遺址等，如五公祠、海瑞墓、丘濬墓、府城石牌坊群。

　　省文物局局長王亦平還記得，建省后，當時新成立的省文物保護管理委員會著手開展了第一批省級文物保護單位的申報、復查和報批，那是1994年的事情，最終將36處不可移動文物列為第一批省保單位。在中間跨越了漫長的15年之后的2009年，才進行了第二次省級文物評選認定，而中間又時隔6年，到了今天，才有了省級文保單位的第三次評選。

　　多年來，國家也只是每3-5年從全國各省區(qū)報送的文保單位中甄選出一定數(shù)量的單位列入“國家文保”，總計進行了七批認定。因為省保評選認定環(huán)節(jié)的缺失，海南只能零散地組織參與國家評選，以至建省以來，從省保中被挑選納入國保的文物單位僅有27處?！斑@個數(shù)字對一個省份來講，無疑太少。”王亦平感慨。

　　2010年底，海南完成了全國第三次文物普查登記，全省4274處不可移動文物保護單位被登記入冊，也是從這時起，海南開始考慮新一輪的省級文物認定，并開啟了大量的市縣調查，有了新的收獲。4年后，第三批省級文保單位名單出爐。

　　在這一批省保名單中，人們會看到許多被納入申報的新鮮字眼：昌江木棉園、東方黃花梨、東寨港紅樹林、定安沉香、澄邁福山村咖啡園、五指山水滿茶、五指山牙胡梯田、初保村吊腳樓、東方市白查村船型屋、白沙茶廠、瓊中黎族釀酒技藝……

　　分管文物工作的省文體廳副巡視員陳文寶告訴記者：“第三批省級文保單位報送140余件，計劃選評100項左右，將植物類單位、農業(yè)景觀、活態(tài)技藝等納入省保評定的占到15%至20%的比例，這在過去不曾有過，也是我們認為打破了以往對省級文物保護單位狹窄認定的一次探索性嘗試?！?/p>

　　2.評審會上火藥味濃

　　圈定了如何開發(fā)？交叉管理怎么破？為何進行多重保護？茶葉咖啡也成文物？

　　“再不保護起來，明天，這些好東西就沒了！”陳文寶不無感嘆。但這份在文化部門看來有著很大突破的省保名單，今天卻在專家中引起了激烈的爭議。

　　爭議一?|?圈定保護與開發(fā)建設沖突

　　以省級文物保護單位的名義“圈”了土地，地方的開發(fā)建設怎么推進？

　　列入省保申報名單的牙胡梯田，面積達2150多畝，梯田從山腳到山腰，層層疊疊，高度錯落，一年四季景色各異。牙胡人沿用傳統(tǒng)的耕種方法在梯田上種植雙季水稻和冬季瓜菜，生態(tài)保護十分完好。

　　“對比國內，云南哈尼梯田也是作為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來保護的，而海南的牙胡梯田目前連市一級文保單位都未列入，將這種農業(yè)遺產納入文物保護是切實可行的?！笔∥捏w廳評定組專家認為。

　　五指山方面則擔心，根據(jù)現(xiàn)有國家文物保護規(guī)定，一旦列為國家級或省級文保單位，意味著建設工程都將被嚴格控制。而牙胡梯田作為海南農耕文化代表和寶貴旅游資源，在未來很有可能迎來大規(guī)模的旅游開發(fā)，進而帶動市縣經濟發(fā)展，文物的“禁入式”保護，與開發(fā)一旦發(fā)生沖突，難以處理。

　　同樣有著擔憂的還有三亞、文昌、定安等市縣?！斑@是一些市縣不愿意報送文保單位的重要原因之一，怕影響了當?shù)亻_發(fā)?！标愇膶毐硎?。

　　爭議二?|?管理交叉?容易“扯皮”

　　古樹名木如果被列入文物，園林局該管什么？

　　植物類單位被列入省保名單，這在海南建省以來尚屬首次。

　　省文體廳在對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進行比對中發(fā)現(xiàn)，河北黃驊聚館村擁有古冬棗園，其千年棗樹很早就被成功列入“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進而備受社會關注，旅游隨之升溫?！斑@一信號啟發(fā)我們，在海南，也有很多彰顯我省特色的古樹名木，如果能夠納入文物保護，其帶來的文化效應不可估量?！标愇膶氄f。

　　然而，有市縣園林部門提出反對意見：古樹由園林主管部門負責。而若將昌江木棉、東方花梨、定安沉香等列為文物保護對象，那么這些古樹是不是就要由文物主管單位接手管理？古樹木存在“雙重身份”，究竟該誰管？會不會出現(xiàn)“多頭管誰也管不好”的局面？

　　對此，專家也存在疑慮，?省博物館副館長羅文雄認為，植物類單位必須考慮到日后保護的可行性?！氨热?，大量的木棉樹都長在農民家的田埂上，有的是農民自己種的，一直都是隨意砍伐的，保護不易。”

　　爭議三?|?跨界雙?？赡堋疤咂で颉?/p>

　　民政、非遺等部門已有保護，為何還要再保護？

　　被列入省保申報名單的五指山毛陽初保村民居，從年代來看，它僅是1949年建國以后的村落，稱不上“古”，但記者到訪時發(fā)現(xiàn)，這里雖然年代不夠久遠，但“吊腳樓”極具特色。這些“吊腳樓”順山勢而建，自上而下呈梯狀分布，房屋風格統(tǒng)一，四壁是木板，屋頂是茅草，茅草一直披到離地面不足1米的高度。全村58戶320人，有王、陳兩姓人家，過去，村民居住在吊腳樓里，但如今，村民都相繼搬出，年輕一代更是到外面尋求發(fā)展。

　　“與初保村一樣，白查村、洪水村這類茅草屋建筑都存在著‘人走屋損’問題，村民全部搬離建了新村，今年兩場大臺風過后，這些村落更是破敗不堪，將來恐怕連遺跡都沒有?！笔〔┪镳^副研究館員王輝山說，如果納入省保，可能會發(fā)生剛剛納入就消亡的局面。

　　初保村農民也告訴記者，其實早在2006年，村子就以“黎族桿欄建筑生態(tài)自然村”為名，被列入了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由省非遺中心負責。這次作為文物單位申報，有人擔心，老村已經破損嚴重，村民又住在外面，將來的損毀幾乎避免不了，納入省保，損毀文物的責任誰來承擔？

　　與此同時，羅文雄也認為，這還會出現(xiàn)“跨界雙?！眴栴}，一個單位有兩家部門來保護，容易出現(xiàn)“踢皮球”，更不利于保護。

　　爭議四?|?茶葉咖啡入圍，難理解

　　企業(yè)具有逐利性，什么值錢種什么，怎么進行保護？

　　而納入省保申報名單的五指山水滿茶，福山咖啡等引來更多質疑。

　　五指山水滿茶大規(guī)模種植僅始于2002年，它的所有權歸屬于一家公司，盡管其總經理、國家產業(yè)審評師鄭麗娟認為，現(xiàn)在的水滿茶是以五指山原生百年野生水滿茶為母本，既保護了生態(tài)，又合理開發(fā)利用了原生物種，有納入文物保護的理由。但有評審專家認為，將這樣一種現(xiàn)代工藝的產品列入省級文物保護實屬牽強。此外，有專家提出，省保應該為更多具有公益性質的重要遺產提供保護功能，而非僅僅為個人或企業(yè)提供庇護和文物資金支持，“省保的招牌不能淪為服務于私人企業(yè)或個別老板的工具。”?省文博考古學家郝思德表示。

　　郝思德進一步質疑：“將茶葉納入省保，過一段時間，市場行情不佳了，企業(yè)不種茶了，這種動態(tài)的情況該如何管理？澄邁的福山咖啡園也是如此，企業(yè)必須逐利，生意好種咖啡，但是生意不好企業(yè)不種咖啡了，又該如何保護？因此相關部門要慎重?！?/p>

　　3.為何堅持“保護”？

　　國內已有成功先例，將千年棗樹、白茶等納入國保，這對海南是一種啟示

　　對于部分市縣、專家學者的質疑聲，省文體部門表示，這種聲音一直都存在；那么，文體部門為何堅持要將“活態(tài)”引入省保？

　　陳文寶說：“近年來，我國在甄選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過程中已經打破傳統(tǒng)思維定式，將‘活態(tài)’如千年棗樹、白茶等納入國保，這對海南選評‘省保’是一種啟示。”

　　陳文寶對第三批省保名單這樣解讀：在當前新一輪城鎮(zhèn)化到來之時，文化歷史遺存的保護必須緊跟經濟發(fā)展的腳步，不然，有價值的文化遺存，尤其是與老百姓關系緊密的實物會逐步消逝?！拔覀?yōu)槭裁匆獙⒁恍┠甏⒉痪眠h的村落納入文物保護單位，是因為在一些地方，村落改造已大張旗鼓地開展了，多數(shù)是推倒重建，或者棄祖屋異地重建，鄉(xiāng)愁淡了，歷史文化的輪廓漸次模糊，這是不爭的事實?！?/p>

　　王亦平也表示，將初保、白查、洪水這樣的特色黎族村落列入省級文物保護，就是想利用省保資金，更好地維護這些具有海南民族文化內涵的村落。今天海南對文物保護的認知，已經不會只圍繞“古老的文物”的概念打轉，而是尋找有民族特色的東西。

　　“老屋如此，老樹也是如此。”陳文寶認為，文化主管部門不會與園林部門爭奪古樹名木的所有權，但這些樹木一旦被納入省保單位，會為樹木帶來文化附加值，會為旅游增色?！耙簿褪俏覀円恢痹噲D尋找的，核心就是要讓文物為旅游服務。”

　　省文史專家符和積認為，省保評審堅持“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合理利用、加強管理”的16字方針，更要從海南實際出發(fā)，為子孫后代造福?！拔覀儜摻y(tǒng)籌考慮未來國際旅游島的文化遺產資源儲備，所以我們對省級文物的認定更應尊重它的稀缺性、緊迫性和利用率?！?/p>

　　海南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周泉根更認為，作為非遺保護起來的傳統(tǒng)工藝，即便出現(xiàn)了“雙重管理”，將這類物品或工藝納入省保范圍也不是不可行，這在一定程度上是釋放和擴大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文化空間?！耙恍┳鳛榉沁z保護的工藝，如果在管理單位沒有異義的情況下，我認為可以重復?！?/p>

　　4.爭議聲中如何前行？

　　讓文物作為文化的一個分支，大膽地為旅游服務

　　“對于活態(tài)釀酒工藝，以最通俗的想法來試想一下，一名游客來到海南，喝到海南米酒，我們告訴他，你喝到的米酒，是利用黎族釀酒工藝制造出來的，是按照省級文物層面來保護的，這種有文化的概念一經提及，是不是就更有文化味道，更讓游客喜愛呢？”陳文寶認為，不拘泥文物的概念，讓文物作為文化的一個分支，大膽地為旅游服務，沒有什么不可被理解。

　　“未來對文化遺存的保護，不應該再區(qū)分物質和非物質的，嘗試成立文化遺產局，在規(guī)劃引導下引入社會資本等等，對于海南這樣一個擁有良好生態(tài)資源的省份，我們也在按照國家要求，探索將保護文物的理念融入到保護生態(tài)之中，建設生態(tài)博物館?！标愇膶氄f。

　　陳文寶所指的“生態(tài)博物館”，是發(fā)動海南每個市縣，挑選出最具代表性的生態(tài)村莊或片區(qū)，劃定為“生態(tài)博物館”。上世紀80年代，法國、瑞典、挪威等國家，把大自然中最美好的場景、自然風貌、建筑街區(qū)甚至地方風俗等都納入了“博物館”，以博物館的形式保護下來。陳文寶說，如今在海南，我們也可以加以借鑒，比如定安縣打造的“百里百村”，我們已經在生態(tài)博物館的試點地區(qū)掛牌了?！斑@個博物館不是要圈地阻止利用和開發(fā)建設，而是賦予一種更深的文化內涵，通過這種文化概念來為市縣旅游業(yè)的深度發(fā)展搖旗吶喊。”

　　而就在本月初，國家文物局局長勵小捷來到海南時，對我省文化主管部門提出的生態(tài)博物館概念也予以了肯定，認為其作為一種文化保護形式，可以在實踐中加以探索和嘗試。?（本報?？?2月16日訊）

　　專家圓桌會

　　省博物館館長丘剛：

　　省保評定易寬不易窄，

　　要具前瞻性

　　國家每3-5年就公布一次國保名單，這實際上對瀕危的，特別是在處理經濟建設與文物保護相互關系上起到了一個引導作用。海南評定省保也是如此。建省以來，海南總計批復的省級文物保護單位還不足100處，數(shù)量偏少，而海南與其他兄弟省份相比，是具有自己獨特之處的。我建議評定省保易寬不易窄，要具有前瞻性。過去文物保護上出現(xiàn)過很多遺憾，比如陵水蘇維埃舊址等，還沒有來得及保護就消失了。而文物普查出海南的古遺址，能點出名字的也就是二三百處，對比與海南面積相差不大的臺灣，僅古遺址一項就多達1200處，所以能保護的應該盡量納入保護，若干年后方可看出其分量和價值。比如黎族的白查村等，隨著時間的推移，將會越來越顯示出它的重要性。

　　省文史專家符和積：

　　地方政府要擺脫文物保護與經濟發(fā)展上的“沖突”和“無奈”

　　在幾十年文物保護中，我曾經遇到過非常痛心的事情。比如在一些市縣，專家們強烈呼吁要納入保護的，由于在縣志、史志、市志上沒有記載而遭到拒絕的有很多，結果，沒有納入保護，這些東西遭到了盜挖，最終消逝。而我也參加過一些地方市縣對于文物保護的評審會，不能不說，一些文物的被毀，與當?shù)匾蝗晤I導和政府主管部門的意識有著很大的關系。甚至，在一些文物保護的探討會上，一些市縣領導的發(fā)言，大談的都是地方經濟發(fā)展規(guī)劃已經成片區(qū)、成規(guī)模，認為遺址、文物都應該為經濟“開路”，我對此很不贊同，在經濟社會快速發(fā)展的今天，地方發(fā)展與文物保護沖突時，大多數(shù)地方都是犧牲了文物保護，基于這種緊迫性，建議地方政府要擺脫短視，盡早盡量地保護好地方文化資源。

　　海南師范大學教授張一平：

　　文保觀念必須隨時代而變

　　我們要正視意見與分歧。當前，國家正在修訂文物法的相關法條，一些概念正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我們的觀念也應跟隨時代而發(fā)生改變。不久前在新疆，我們看到一棵具有500年樹齡的核桃樹被新疆作為文物保護單位保護起來，而海南的黃花梨不僅作為植物類的自然遺產，從文化角度看，更有著深厚的文化內涵，我支持將有文化內涵的東西納入省保。我們的目光要跟上時代，不能一成不變。我建議，在我省對省級文物保護單位正式下文認定之前，組織專家對存在疑義的、不確定的文物再次進行現(xiàn)場考察，確保其科學、準確。

　　第三批省保申報名單?（部分）

　　1906年瓊海市國營東太農場的中國第一橡膠園

　　保亭黎族苗族自治縣響水鎮(zhèn)王震將軍實驗橡膠田

　　清末至民國時期的儋州那大鎮(zhèn)西聯(lián)膠園

　　宋朝起始的儋州峨蔓鎮(zhèn)鹽丁村委會峨蔓鹽田

　　1933起始的澄邁福山鎮(zhèn)福山村咖啡園

　　昌江黎族自治縣七叉鎮(zhèn)寶山村的昌江木棉保護園

　　?？谑袞|寨港紅樹林

　　2002年起始的五指山水滿鄉(xiāng)風情小鎮(zhèn)五指山水滿茶

　　東方市黃花梨

　　東方市白查村船型屋

　　白沙縣白沙茶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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