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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從1995年嫁到四川省瀘州市合江縣團結村,許林芳就一直和周德軍住在這座土屋里。
父母看中周德軍家的原因之一,是這里的地比許林芳家的更平更好。但團結村的土地也不十分平整,這里是四川東南丘陵、山區(qū)地帶,與貴州省接壤。
土屋是周德軍的爹周老頭年輕時蓋的,現(xiàn)在被三座二層的磚房環(huán)繞,其中兩座分別是周德軍的三哥和五弟的。在周圍磚房的映襯下,土屋像一個放錯了時代的異類:從公路上俯視,一半的瓦已沒了;進入房屋,墻壁上有許多縱向的裂縫,有的可以塞進兩三根指頭;凹凸不平的墻上有不少洞,晚上寫完作業(yè)后,許林芳的小女兒“周四”會拿著電筒照進洞里,找老鼠玩。
多年來,自己的土屋一天天破敗,而兄弟門的新房陸續(xù)將土屋合圍,這讓周德軍心里很不平衡。五弟修房子的時候,周德軍因為老五的新房和土屋的間距很小,氣得拿著刀趕兄弟,鎮(zhèn)上的警察來調(diào)解了好幾次。
周德軍在修房這一農(nóng)村男性最重要的活動上的無力,有部分身體原因。根據(jù)法醫(yī)鑒定,他常年患有肺氣腫。死前,他一直瘦骨嶙峋,否則許林芳也很難掐死他。由于貧窮,他沒有好好治過病,他的幾個兄弟一直以為他得的是肺結核。他也讀過幾年書,但具體讀到幾年級,在他死后,家里上下十五口人便都說不清了。
這樣一個身體孱弱,文化知識貧乏的農(nóng)村男人幾乎沒什么掙錢的門道。他平日里在鎮(zhèn)上跑摩的,但出車并不勤,時常在茶館里打牌或看黃色錄像。
雖然身體虛弱,但他不能停止喝酒。他對許林芳說,喝了酒后,就舒服一些,胸膛沒那么痛。
因為不能停止喝酒,他便不能停止“酒后發(fā)瘋”。喝高了之后,他有各種妄想,其中之一是兄弟要來搶他的房子。兩年前的一天,喝了酒的周德軍堅持認為老五要來霸占土屋里的石倉。平時瘦弱的他竟然氣得把石倉上的隔板砸了下來。周老頭過來勸,周德軍對著老人的腿一陣亂踢。
當無法通過“修房子”來樹立地位和聲望后,周德軍找到了別的渠道。在大兒子8歲時,他讓許林芳摘了環(huán),給他繼續(xù)生孩子。周德軍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沒有錢,我有人!”
于是,這座全村最貧窮的土屋里又陸續(xù)誕生了周二、周三、周四和周五,他們現(xiàn)在分別11歲、10歲、8歲、7歲。但周五已經(jīng)不能叫“周五”了,不到1歲時,他被抱給了九支縣城的一對夫婦。
然而土屋依舊擁擠,6個人只有兩間臥室。周德軍和3個兒子睡一間,4人擠一張1米5的床。許林芳和小女兒睡在另一間,這間臥室連著豬圈和廁所,由于沒有門板相隔,房間里總有一股豬圈的味道。
就是在這間氣味刺鼻的房間里,許林芳殺死了周德軍。他死掉時,除了被抱走的老五,所有兒女都站在他的尸體旁。
2翻遍土屋,只有許林芳十幾年前的兩張舊照。照片記錄了許林芳難得的笑容:那時她抱著才3歲左右的大兒子,深目高鼻,上翹的嘴角旁有兩個酒窩,烏黑的長發(fā)向后梳成一個馬尾。
在歲月磨掉了年輕時的清秀后,那雙粗壯堅實的腿,逐漸超越黑發(fā)和酒窩,成了她身上最使人印象深刻的部分。多年來,這雙腿承載著一家人二畝地里的農(nóng)活。丈夫周德軍是從來不干農(nóng)活的。
即便已經(jīng)年過40,許林芳仍對自己的生活懵懵懂懂。自己到底是在18歲還是19歲遇上周德軍的,許林芳說不清楚。因為不識字也不識數(shù),她對很多時間、地點記憶模糊,她不知道自己多高、多重,也不知道年輕的時候輾轉(zhuǎn)的那些工地、塑料花廠、耳機廠、電子廠、手袋廠、皮鞋廠……在哪些城市。
也許正是這種懵懂成就了她對不順心和痛苦超人的接受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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